58、谢舒下跪_三国有个谢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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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谢舒下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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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东不可一日无主,孙策弃世的当天,孙权便袭吴侯位,入主将军府。按礼孙权应为兄长服丧一年,但当今天下纷扰不堪,实在耽搁不起,为时势所迫,张昭提出以日易月,仅让孙权服丧十二天,各地守将除周瑜领兵回吴奔丧之外,其他全部按兵不动,以伺外敌。

  孙权上任后便留在了将军府中主持政事,再未回孝廉府,只让谢舒和袁裳择日搬过去。搬家这种事,孙权不在,谢舒身为正室,势必得出面做主。待孙策发丧之后,谢舒便强打起精神,亲自带人将各屋的物什登记造册,整理装箱。孝廉府虽不如将军府大,但屋子少说也有百十来间,亦且人手繁杂,状况不断,一直忙乱了半个多月,才堪堪收拾停当。

  这日天色仍旧阴沉着,一丝风也没有,梅雨时节尚未过去,不知是不是又要下雨。因府中各处都打点得差不多了,谢舒得了空,便在屋里收拾东西。大件的如箱箧柜屉之类有青钺和朝歌打理,谢舒只收拾自己的贴身细软便可。

  她坐在妆镜台前,将几盒平时不大用的胭脂水粉挑出来,搁在一边留待装箱,又打开妆匣清点首饰。

  孙氏称霸一方,虽然不知算不算得上是富可敌国,但至少堪比王侯,谢舒从来不缺华美的首饰,妆匣里珍珠玛瑙、珊瑚玳瑁、金玉翡翠不计其数。其中有一对凤钗,以黄金为凤首,五色玉石为翎羽,格外华贵夺目,是从前孙策从将军府中拨钱给她买的。谢舒一见眼睛便湿了,又想到孙策死得蹊跷,愈觉心中搐痛,眼睫一眨,两颗泪便涌出了眼眶。

  这当口青钺却带人抬了个箱子进来,问道:“夫人,这箱东西是您当初入府时的嫁妆,奴与朝歌不敢擅动,要不您自己看看?”

  谢舒拭去面上的泪痕,道:“搬过来吧。”

  两个侍婢将箱子抬到谢舒跟前,便退下了。青钺拿钥匙开了锁,只见里头装的大多是衣裳首饰之类,谢夫人嫁给孙权时家道中落,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倒是有两张庚帖,想必是当初两人定亲时留下的。

  谢舒翻开看了看,一张庚帖上写了谢夫人的生辰八字,不过古代用的是天干地支纪

  年,谢舒看不懂,便递给了青钺,青钺看了看道:“夫人是七月初五的生辰么?”

  谢舒的阴历生日也是七月初五,她就知道自己穿成谢夫人不是没有理由的,同名且同日生,这么看来谢夫人是她的前世也未可知。

  谢舒又将孙权的庚帖递给青钺,青钺翻开一看,忽然挑眉道:“孙将军是五月十二的生辰?今日不就是五月十二么?”

  这倒是凑巧,谢舒身为孙权的夫人,既已知道了他的生辰,就不好不作表示,况且自孙权入主将军府之后,两人已有大半个月没见面了,谢舒便道:“青钺,不必收拾了,放着我自己来就是。你去厨下做碗面,再备几道菜、一壶酒,待会儿随我去将军府看看孝……将军。”孙权如今已承袭了孙策的官职爵位,自然不是孝廉,是将军了,谢舒却还未改过口来。

  青钺应诺去了,谢舒叹了一叹,便坐在屋里随手翻弄着谢夫人的箱子。哪知青钺刚走了不到一刻又回来了。谢舒见她两手空空进门,一愣道:“怎么?酒菜备好了么?”

  青钺急匆匆地来到谢舒身边,低声道:“夫人,方才我走到半路,正碰上将军府中的旧识来递信,说公子绍醒了。”

  孙绍被人下了迷药,至今已昏睡了大半个月,谢舒心中一跳,忙问:“什么时候醒的?”

  青钺道:“几天前就醒了,只是一直瞒着外头,因此咱们现下才知道。听说将军已去看望过了。”

  谢舒起身道:“走,咱们去看看!”

  青钺道:“那酒菜……”

  谢舒道:“顾不上了。”

  谢舒赶到将军府时,已是午后时分了,天色越发阴沉得紧,彤云密布,闷雷阵阵,像是要下大雨。

  孙策死后,大乔仍住在从前的院子里,想必是要等谢舒和袁裳搬过去,再迁到别处。但听说吴夫人伤心已极,不愿再住在将军府中睹物伤情,若是吴夫人要辟府另住,大乔便也不能留在将军府中了。

  谢舒带人一路来到大乔的屋外,放眼望去只见檐下廊间处处白绫,伺候的仆婢皆穿戴重孝,屏息蹑足。廊下候着的侍婢阿琅见她进院,便迎过来施礼道:“见过将军夫人。”

  谢舒问:“大嫂在么?听说绍儿醒了,我

  来看看。”

  阿琅道:“请夫人在此稍候,奴进去通报一声。”

  谢舒见她不请自己进屋,心里一沉,果然阿琅像防着她似的,叫来几个小丫头守在门口,才进屋去了。过会儿又出来道:“将军夫人恕罪,我们夫人现下身子不爽,不能见客,请将军夫人回去吧。”

  谢舒早料到是这个结果,从孙策临终前单独与她说话时起,她就知道大乔和孙权乃至孙翊都一定会对此心存芥蒂。谢舒哪肯轻易妥协,又道:“劳烦姑娘通融通融,我进去看一眼就走,不会吵扰大嫂的。”

  阿琅却不肯转圜,道:“夫人的命令,奴不敢不听,将军夫人还是请回吧。”说罢转身进屋,命人关上了房门。

  谢舒见此路不通,只得扬声道:“大嫂,听说绍儿醒了,能让我见见他么?”屋里没有回应,廊下的侍婢一个个低眉垂首,只当看不见、听不见。

  谢舒又唤道:“绍儿,叔母来看你了,你若是醒着,能应一声么?”

  若是搁在平时,孙绍听见她声唤,早就撒着欢扑进她怀里了,可屋里仍是阒寂无声。

  天上的彤云压得越来越低了,轰鸣的雷声像是战车碾过,听得人心惊肉跳,带着湿意的风肆意卷起廊下的白绫,也拂乱了谢舒的鬓发。

  青钺担忧地抬头看了看天色,向谢舒低语道:“夫人,快下大雨了,咱们还是走吧。如今将军府里的流言尚未平息,又有人说故讨逆将军是看在您的面子上才让咱们将军执掌江东的,您若在此耽搁久了,不但大乔夫人会多想,就是您自己,也是会被人闲话的呀。”

  青钺的话谢舒何尝不明白,孙权大半个月没跟她见面,只怕是已经在介意这些传言了。但谢舒顾不了那么多,此时头顶突然霹雳一声,豆大的雨点随即纷然洒落,谢舒提起衣袂跪下,扬声道:“大嫂,我知道你能听见,我也知道你烦我厌我,但有些话,我不能不说!讨逆将军死得太蹊跷太冤枉,绍儿为何无缘无故突然失踪?他被发现时为何被灌了迷药?他的小老虎怎么会掉在后山里?为何他的小老虎在后山,他却是在林苑的山洞里被发现的?讨逆将军原本好端端的在府里避祸,正是因为绍儿不见了

  ,才贸然出府寻找,以致遭人毒手。若说这一切不是有人蓄意为之,我死也不信!先前绍儿昏迷不醒,即便想查也无从入手,如今绍儿醒了,问问他便能知道真相如何!大嫂,难道你不想替讨逆将军伸冤么?”

  她说话间雨势愈大,密集的雨点打在青石地上溅起银花无数,水声轰鸣似是急湍瀑流从崖间倾落,谢舒的鬓发衣衫顷刻间便被浇透了。青钺和朝歌见她下跪,吓得也都跟着跪下了,脱下外裳替谢舒挡雨。谢舒却一把挥开,道:“大嫂,我不知你听说了什么,但我自始至终与讨逆将军清白无事,你可以不信我,但你不能不相信他!大嫂,讨逆将军死得太冤枉,求你给我个机会查清此事,哪怕从此你再也不想见我,我也毫无怨言!”

  大雨哗然倾落,将谢舒带着哭音的恳求打得七零八落,雨水顺着面颊淌下,她的眼前迷离一片,也不知是水是泪。

  廊下的侍婢们见她下跪,都慌得面面相觑,交头接耳了半晌,其中一个开门进屋去了,过了片刻,内厢的轩窗微微开了条缝,有人从其中向外张了张。谢舒连忙唤道:“大嫂!”

  大乔带人来至门口,大半个月未见,她憔悴了许多,惨白的蓑绖披在身上,单薄得像个纸人似的,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

  大乔冷冷道:“起来吧,如今你已是将军夫人了,你这一跪,我可受不起。”

  谢舒忙从地下爬起来,来至大乔面前,大乔垂着眼并不看她,只侧身让她进门。谢舒进了屋,讪讪道:“多谢大嫂。”

  大乔不应,只吩咐侍婢:“拿身干爽衣裳给夫人换上。”

  谢舒匆匆换了身衣裳,又擦干了头发,屋里的侍婢怕她淋雨受寒,送了碗姜茶上来,谢舒顾不得喝,便进了内室。

  大乔正在榻边坐着,纱帐放下了一半,谢舒过去一看,只见孙绍果然已醒了,正盖着被靠在榻上。他昏迷了近半个月,期间食水难进,听说是卓医倌用参汤吊着命,才得以活到今日的。孙绍已瘦脱了形,原本软乎乎的小身子如今似一把枯柴一般,缩在被子里几乎看不出来,苍白的小脸尖尖的,越发显得一双大眼睛黑得吓人。

  谢舒看着又要落泪,却连忙忍住了,在榻边坐下,柔声道:“绍儿,叔母来看你了。”

  孙绍仍旧低头绞着被角不说话。谢舒伸手想摸摸他的脸,谁知指尖还未触及他的脸颊,孙绍就向后一缩,躲开了。谢舒对上他一双漆黑的大眼睛,只觉那里头空洞无物,唯余一片茫然的虚渺。

  谢舒不敢相信地望向大乔,大乔早已满面是泪,哽咽道:“你以为我没有问过他么?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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