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三章 帝王的终极理想_听说这个故事有点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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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章 帝王的终极理想

  圭璟若被俘进南央皇宫的消息很快传到商军帐中,元彦和在中军营帐来来回回走了一天一夜。

  他有想过直接率大军压境,逼迫萧情交出爱妻。

  可在想方案时,发现成功的机率很小。

  商央之间隔着一条波涛汹涌的裂月江,匆忙渡江,商军就会处于被动状态,未到对岸就会死伤过半。

  以筋疲力尽之师对抗以逸待劳的央军,这与让将士们直接送死没什么区别。

  于是他又想到割地换人。

  北商万里河山,有一半在他手上。

  只要萧情愿意,他可以割,什么都可以给,只要把人还给他。

  所以他在信封上写下“央帝陛下亲启”的字样。

  可很快他便否定了这个想法。

  萧情不是傻子,他是不会同意的。

  只要把璟若控制在手,有彪悍的清幽军在,什么样的城池攻打不下来。

  所以信封刚写完,就被他揉成一团,扔了。

  他从未感到如此无力。

  曾经的他以为自己的权力与地位,足以护佑所爱之人一世无忧。

  可到头来,想救她,竟连与敌人交换的筹码都没有,那他要这些又有何用?

  如今,也只有只身深入敌境救人这个法子了。

  他把副帅高仁叫了过来。

  高仁是高英兄长,高太尉长子,他的政敌。

  这是个十分艰难的决定,将军权交给他,无异于让权商帝。

  届时就算把璟若救回,他也不过是个一无所有的王爷。

  可救不回来呢?

  军队不能群龙无首,他手下那批将领也不是吃素的。

  到时,谁也不服谁,一旦内讧,无异于将北商百年政权拱手让给萧情。

  他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如果让权是迫不得已的选择,那就让吧!

  这些年他是知道的,元缂是个十分聪明的孩子。他的沉稳有谋略,对帝王权术的运用,可谓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他相信他足以担起一个君主的责任。

  如果他还有命回来,就带着璟若一起归隐山林,做一对闲散夫妻,安安静静度过最后时光。

  高仁对他这突如其来的决定感到十分惊讶。

  朝臣皆说,诚王娶吴氏为妻,看上的不过是她的身份价值。

  是他们错了么?

  他接过虎符,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男人沧桑的面容。

  世间真有比权力更重要存在么?

  女人,这东西,遍地都是,可权力一旦失去,想要再掌控,那可是比登天还难的啊!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男人,对男人的想法再清楚不过。

  可眼前之人,让他对自己的认知产生了迷茫。

  后事交代完毕,元彦和长舒了口气,感觉被托孤这个沉重枷锁捆绑了两年的自己,终于得到了解脱。

  他将平超印文叫了过来,在三千死士中挑出三十个精英轻装出发,消失在灰暗地平线的尽头。

  他们从断雁山渡口渡江,经过三天三夜的江上漂泊,登陆央境时,正是璟若被七彩杜鹃引到破庙,从璟荠口中得知父母为萧情所害的那个夜晚。

  为平安入境,元彦和是下足功夫的。

  他们刻意伪装成北商逃兵,连说辞都想好了。

  可登陆时,却发现南央边境防备松懈得出奇。

  这让他一时摸不清头脑。

  近半年来,商央边境一向局势紧张。

  两军对战,边境防守竟如此松懈,萧情是疯了么?

  亦或者,这只是他的空城计?

  诱敌深入,瓮中捉鳖?

  也不是不可能!

  这种事在萧情以往的战斗中常有发生。

  可裂月江作为一道天然屏障,踞江防守以逸待劳不是比诱敌深入更有意义么?

  他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这问题,在他上岸后第二天得到了解答。

  萧情把手下最凶猛的流石军与弓箭队,都调回了都城。

  与这个消息一起传来的,还有圭璟若答应嫁给萧情成为南央皇后的消息。

  听到这消息时,元彦和差点没气死过去。

  萧情这人,实在可恨,竟如此明目张胆羞辱他们!

  他不能让他的奸计得逞,他一定要赶在大婚前,将他的王妃救出!

  连续三天没日没夜的赶路,可他终究是迟了一步。

  萧情诛杀清幽军的时候,他是在场的。

  不过当时他人在新亭山,山与御街隔着一条护城河的距离。

  当看到漫天流石从四面八方朝御街方向飞去时,他惊呆了。

  这可是都城,住着上百万人口,自古以来,没一个帝王敢做这么疯狂的事,这与自杀有何区别?

  不,他不可能这么傻!

  他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一定是把所有人都调走了,仅仅是为了对付清幽军这支凶猛的队伍而已。

  璟若若是看见了,会有多伤心,他难以想象。

  他不能再等了,他一定要把她从萧情这个恶魔手中救出。

  他纵马下山,冒着漫天流火,直奔朱雀门。

  城门正在关闭。

  门内战火正酣,隔着刀光剑影,他看到宜阳门上不停挣扎的瘦小身影和门前愤怒呐喊疯狂砸门的男人。

  他的出现,瞬间引起城朱雀门上弓箭手的注意,齐刷刷将箭头对准他。

  “站住!来者何人!”

  城门守将的喝令从头顶传来。

  驭——

  城门合上刹那,他勒住狂奔的马儿,眼睁睁看着宜阳门下男人轰然炸开。

  这一幕让他震惊。

  他从未见过圭朗风,可不用想都能猜到,这人正是璟若兄长。

  一个为了妹妹所向披靡的兄长。

  一个脑子不正常,却一心想救妹妹脱离虎口的兄长。

  萧情居然当着她的面杀了他,这是何等的残忍!

  “北商诚王,求见央帝陛下!”

  他朝城楼大喊。

  这是他有生以来,说过最用力的一句话,没有之一。

  城楼上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回应。

  “北商诚王,求见央帝陛下!”

  他再次呐喊。

  雄浑的声音随风扩向四面八方,可结果还是一样。

  紧随而来的印文问:“爷,现在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

  他也不知该怎么办。

  攻城,他手下仅有三十余人,他能做什么?如今他连进去都成了奢望。

  “北商诚王,求见央帝陛下!”

  他没有回答印文的问题。

  得不到回应,就继续呐喊。

  印文似乎懂得了自家主子的意思,他停下,他便接上。

  一主一仆,站在城楼下,像疯子一样喊着。

  守城的将领看着不禁觉得好笑,心想这王爷莫不是傻了,以为站在城门下不停地叫唤,就能让正忙着对付清幽军的陛下出来迎接他一般。

  谁料,他刚一转身,就与一双冰冷的目光对上了。

  “有……”

  “刺客”二字,未及出口,他的脑袋便脱离身体控制,掉落地上。

  “来人啊!有刺客!”

  有人把他想喊的话喊了出来。

  可一切都晚了,朱雀门上乱成一团,没一会儿,城门就被打开了。

  原来站在城楼下喊,是真的能把门喊开的!

  诚王策马冲了进去。

  朱雀门失守的消息,很快便传到萧情耳中。

  那时的他正在玉寿殿中疗伤,对这个男人的忽然到来感到惊讶,却也是意料之中。

  他看了眼安静躺在新床上,不再呐喊不再挣扎的人儿,冷冷地笑道:“你等的人来了。可是,朕不会让你跟他回去。”

  他站了起来,离开新房。

  从朱雀门到宜阳门的路,平日策马不过一盏茶功夫,可诚王却走了足足一个时辰。

  在那一个时辰里,从初遇到重逢,从相识到相知相爱,圭璟若的每一颦一笑,都在他脑海中浮现了遍。

  他在想啊,她这么爱哭,一个将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的单纯姑娘,是怎么就被卷进天下这场可怕的纷争中了呢?萧情他又是如何下得了手,利用完她的家人又在她面前杀了他们?

  桑儿!桑儿!

  他最爱的桑儿,他的妻。

  等他走到宜阳门时,他握剑的手正在颤抖,被血液侵染的视线鲜红且模糊。

  他抬头仰望,一个白发男人正举着火把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他。

  城楼上,一个单薄的身影毫无生气地悬吊着随风摇摆。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白发男人手中的火把就已落到铁链上。熊熊烈焰,一下子将悬挂之人的身体吞没。

  一抹火焰忽然从火团里脱离出来,掉落到他面前,跳动了下,停住,熄灭,是一个烧变形的镶着蓝宝石的长命锁。

  哐铛!

  他手中的剑掉落在地,双膝颤抖着跪了下来,将灼热的宝石握在手中,放在心上,轰然倒地……

  其实,那天夜里,本该是南央建国以来,最为热闹的日子才对。

  整个金城大街小巷,挤满了人。

  这也是清幽百姓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盛况。

  一整条御街上挂满了五光十色的灯笼,随处可见用绢帛彩绦裁成的假花柳树,施以香粉,贴以金箔银片,就是满目的繁华绚烂,让人心醉神迷。

  酉时初,华灯初上,圭璟若与萧情身穿帝后婚服,相携登上宜阳门城楼,看着无数风灯颤巍巍从脚下升起,在微风中摇摇晃晃飘向远方。

  那时的她想起了清幽境里的无数个萤火虫之夜,可那时候的夜晚是那样的安详静谧,远没有如今的喧嚣与繁华。

  她垂眼俯视脚下正抬头仰望着他们的百姓,其中有很多熟悉的面孔,都是她小时候恶作剧过的境民,她的家人。

  而他们的存在,又是与这血腥肮脏的世间如此的格格不入。

  不过,没关系,今晚以后,他们就可以回家了,回到本该属于他们的地方。

  她缓缓转头,朝身旁男人释然一笑。

  帝后洞房本是个繁琐冗长的过程,他心疼她,担心一整天不间断的礼仪应酬把她累坏,便将私下礼节免去,屏退所有宫人,诺大的玉寿殿,只留他们两个。

  她体态端庄且安静地坐在新床上,双手举着却扇,挡住脸,一动不动。

  他走过去取下扇子,拉着她的手,蹲在她身前,眉目含笑盯着她看,怎么看都不腻。

  她还是会笑的。

  城楼上她对他展露的那抹微笑,让他心情澎拜到现在。

  她是他的恩人、学生、挚爱,她的性子他最清楚不过,容易心软。

  只要对她足够好,她一定会回想起当初种种,重新爱上他。

  她曾说过,她想嫁给他,给他生孩子的。

  如今他实现了她的愿望,她一定是开心的。

  对,一定是。

  他在朱唇上,轻点了下。

  她没反抗,他乐开了花。

  继而将她拥进怀里,开始肆无忌惮。

  可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怀中女人的脸忽然变得模糊,毫无防备晕倒在床。

  她坐了起来,低垂着眼眸,将含有浓烈迷香的唇脂抹掉,下床,若无其事地在衣服堆里翻寻。

  没有意外,她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她翻窗出去,将东西交给早已在破庙等候多时的胖子手中,转身要走。

  “跟我回去。”

  胖子拉住她。

  她愣,转身苦笑,道:“我回不去了。”

  胖子皱眉:“你阿哥这么拼,为的就是带你回家。”

  她沉默,良久,凄然一笑,道:“想法子说服他。告诉他,我不在了。他好好活着,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

  胖子松开她的手,看着她身影走远,最终消失在苍茫夜色中。

  “她最后还是选择了他。”

  一个一瘸一拐的身影从佛像后走出。

  胖子低头握紧手中金牌叹息:“她终究是傻。不知道清幽境自被发现,就已没了退路。除了登极,就是灭亡。”

  玉寿殿——

  “为什么回来?”

  刚翻窗进殿,漆黑房间便传来男人低沉的询问。

  她的心咯噔一下。

  迷药是下足分量的,正常情况,他不可能这么快醒。

  “你没晕?”她道。

  高大暗影从床沿站起,穿过重重帷幔出现在她面前,强大的压迫感令她窒息。

  可他却没责怪她,而是拉起她的手,走出玉寿殿,走过长长的宫道,走上漆黑的城楼。

  三更天的都城,繁华已过,只剩无尽的黑暗与落寞。

  “你看这江山大地。”他道:“是不是很辽阔?是数十万萧家将士浴血奋战用命换来的。”

  “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埋葬着萧家的骨血,我的父母、叔伯、兄弟……”

  “很小的时候,我就在想,要是我当上王,就要做全天下最开明仁慈的王,让世间太平,让百姓安居乐业。”

  “清幽境是我最高理想。”

  “是你们让我知道这不是不可能的事。”

  “若儿……”他转身,伸手将身边人儿的脸转向自己,与她四目相对,语气诚恳哽咽,道:“我爱你,比任何人都爱。”

  “我是想放过你的。”

  “放过你,放过你的家人。”

  “可你为什么回来?”

  “你回来,让朕怎么办?让数十万萧家军怎么办……”

  轰隆!

  伴随着耀眼火光,巨大轰鸣声在耳畔响起。

  漆黑寂静的城池顿时亮起火光一片,喊杀声,刀剑碰撞声不绝于耳。

  “阿妹,我接你回家!”

  浑厚的呐喊从众多杂乱的声音脱颖而出。

  她满脸惊恐,循声望去,御街上兄长正手提千斤榔头纵马朝城门方向奔来,身后跟着如潮水般的清幽军。

  而附近山头制高点火光顿时亮成一片,将整个黑夜照耀得如同白昼。

  是萧军的弓箭手和流石军!

  她深吸一口气,难以置信地看向身边男人,问:“你要干什么?”

  他举手,用行动回答了她的问题。

  一旁指挥官看见,挥动手中明亮黄旗,巨大旗帜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埋伏在各山头的流石军看见,开始点火。

  随着黄旗落下,成千上万的火石齐齐发射,恍如流星般从四面八方奔向城中御街。

  “萧情,你疯啦!”她道。

  “快回去,不要靠近这里!”

  她朝御街上的兄长大喊,可声音被呼啸的狂风和一片喊杀声吞没,根本没人听见。

  第一轮火石落地,清幽军顿时死伤一片。

  而她兄长依旧不管不顾纵马向前。

  “萧情,求求你,让他们住手好不好?”

  “我不该偷你的帝王令。”

  “我没想过事情会这样,我只是想放他们回家,他们只是想接我回家。”

  “错的人是我,你要罚要杀冲我一个人,冲我一个好不好……”

  她跪在地上将头磕出震天响,鲜红血泪布满整张脸,他却始终没低头看她一眼。

  “把皇后扶起。”

  他语气平淡。

  “阿妹!”

  城楼下兄长嘶吼声不断,他纵马冲过萧军重重关卡来到皇城门前,开始用榔头砸门。

  城门是极厚重的沉榆木,却依旧经不住榔头的重捶。每砸一下,就是一个巨大的凹陷。再这样下去,不稍半刻,就会被砸破。

  她看着他伸手要了把十分笨重的金弓,箭头对准的正是兄长所在的方向。

  可他试了试,并没将它立即放出,而是换上另一支绑有流火的金箭,再次瞄准,点火,拉弓,倏然松手,命中目标,然后,轰然炸开。

  她怔住,目眦尽裂,奋力挣脱士兵禁锢,夺过金箭,没有半刻犹豫,从他背后捅进,贯穿整个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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