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八十六章贤侄
“诸位先生免礼。”太子请他们平身，又道，“孤不是很懂营造方面的事，不如诸位先生和孤介绍一下，这些建筑都有哪些精妙之处，也好让孤赏鉴一二，哪位先请？”
四名营造师对视了数眼，互相谦让了一番，最后推选了他们之中年龄最大的一位出来先讲，他是一位读书人。
读书人屡试不第，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是他运气不好，和考官不是一路人，用旁人的话来说，是他的长处不在学问上，而在这些旁门左道上。
太子从一堆投书中挑中他们四人，显然他于营造上的造诣，的确能让人眼前一亮。
今日，他得了在太子面前表现的机会，没有多加谦让。
他对着太子拱了拱手，从边上取了根柳条，指了指墙上的巨幅画，侃侃而谈起来。
“殿下请看，这处是我负责的院落。”他指着巨画上的左上部分，“我擅长的是北地建筑，北地建筑的特点就是舒朗宽阔、左右对称、中正厚朴。”
随即，读书人将院落中的主建筑和各种辅助建筑一一介绍过来。
“殿下再请看这里。”他又指了指沙盘，“这是建成后的模样。这是我提议，大家一起动手完成的。”
读书人给自己表了表功，也没忘了其他人。
太子颔首赞道：“不错，先生辛苦了。”
“殿下谬赞。”他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太子的目光落在剩下几人身上。
剩下的三人，一一上前来，把他们负责的院落也介绍了一遍。
太子的这个别院，东西南北四处，对应的就是这四地的建筑风格，当然，营造师不同，设计布置图略有不同，中间的三座大殿，则是宫殿。
“诸位先生的设计，孤颇为欣赏，不知诸位是否愿意留在孤的身边，以备孤夙夜请教。”太子听完了，很满意，向他们发出了邀请。
“承蒙殿下不弃，臣等愿为殿下效力。”四人再次齐齐行礼。
他们向太子投书，本来就是打算来为太子效力，现在达成所愿，当然没什么可矫情的。
“免礼。”
午膳时，太子设宴款待他们四人，又命傅闵在一旁作陪，摆足了礼贤下士的架势，四人自然感激涕零。这件事，既然大家郎有情妾有意，一拍即合，自是主客融融、言谈相投、欢聚一堂了。
这四位营造师，营造方面算得上是高手，不过调节席间气氛方面，不是很擅长。
“诸位先生，这些年走南闯北，可见过有趣的事？”太子见他们找话题不易，帮他们指定了方向。
四人这才恍然大悟，照着这个方向说，席间时不时响起欢声笑语。
膳后，太子又带着他们几人，往别院那边转了一圈。
别院正中的三大殿，已经在建了。
这是太子的寝居下榻处，可谓别院最重要的部分，工期肯定排在了第一位，其他的院落，都还没有动工。
太子逛了一圈，又吩咐傅闵好好安置几位先生，才带着人离去。
回去的途中，他们经过了市集。市集中的人，一如既往的多，众人都下了马，顺着人流慢慢往前走。
太子走着走着，看到有一人站在某个商铺前，正和人说话。
他看到此人，有些惊讶，他人都走过去了，又忍不住回头，看了此人一眼。
那人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也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戴着斗笠，应该不认识，没管他，继续和人说着话。
“杜裴山？”太子试探着叫道。
“小郎君认识我？”裴山，全名杜裴山，又抬起头仔细看了他一眼，发现还是不认识，有些疑惑地问道。
“我是亓宣！”太子伸手抬了抬斗笠，说道。
他的语气很是理所当然，仿佛裴山不认识他，才有问题了。
裴山还真听说过亓宣此人，据他家若娘子说，此人是常乐的朋友，太子的侍读。
“原来是亓小郎君！”裴山对着太子拱了拱手，很是客气。
太子感觉有些奇妙，杜裴山一向对他没有好脸色，觉得是他拖累了他家若娘子，让他家若娘子更为辛苦，而今却客客气气地称呼他亓小郎君，也是没料到。
太子一直没在杜若身边看到裴山，还以为他没来长安，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
“裴山，你在这里干嘛，我以为你没来？”太子问他。
裴山心里有些奇怪，他们又不熟，亓小郎君问话的口气为何这么热络，不过还是回道：“我询问一下砖瓦的价格。今日我是陪着夫人和小娘子出来的。”
“夫人也在啊，那我去拜见一下。”太子顺嘴说道。
裴山觉得他未免太自来熟了一点，但是亓宣和若娘子认识，他是晚辈，路遇长辈，前去拜见一下，很符合礼仪，完全挑不出问题，强硬拒绝的话，倒是很失礼。
他犹豫了一下，才说道：“亓小郎君，这边请。”
今日杜若请客，杜家的人都在一家食肆用膳。因为他们过来的时辰比较晚，食肆中没旁人，就他们几个。
这家食肆，拿手的是骨头汤，其他菜，不过寻常。
杜家的人，分坐几桌用膳，事情已经办完了，大家的心情比较轻松，都是有说有笑。
过了一会儿，裴山带着一个戴着斗笠的人走了进来，众人不知道来人是谁，都安静了下来。
杜若惊讶到连汤都忘了喝。
就算戴着斗笠，她也认得出来，进来的人是亓宣。
亓宣这个笨蛋，他来干嘛？
杜若咬着牙，骂了他好几声笨蛋。
这事，他出面又不管用，哪有小郎君自个儿出面的，禀明父母，才管用吧。
太子不知道杜若的想法，就算知道了，也只会安慰她，不用担心，这事他禀明父母了，只不过，时候未到，有些事还没法如愿。
太子跟着裴山，一路走到周氏跟前。
裴山附在周氏耳边，低声说了两句。
杜若竖着耳边，听他俩说话，只听到了“亓宣”二字。
太子取下了斗笠，整了整仪容。
“夫人，我是亓宣，阿若的朋友，闻说夫人在此，特来拜见。”太子对着周氏，行了一礼。
他长相俊美，风度翩翩，行礼的姿势清和雅致，一看便知，他是一位出身名门如玉如琢的少年郎。就算他手上拿着顶斗笠，也不能减弱这种观感。
“贤侄快快请起！”周氏连忙让他起身，又问他，“贤侄用过午膳了吗？”
“有劳夫人惦记。夫人问起，我不好说假话，我出来了半日，一口食水还没用过。”太子睁着眼睛说瞎话，把自己形容得特别可怜。
他话音刚落，大家看他的眼神中，就多了些怜惜。
唯有杜若瞪了他一眼。他这话太假，难道真有人相信吗？
“贤侄快请坐，一起用点东西吧。”周氏好像信了。
杜若看看亓宣，又看看周氏，有话说，又不能说，难受。
但是太子看都不看她一眼，只和周氏说话：“多谢夫人，那我就叨扰了。”
只要他脸皮够厚，就没人能阻止他坐下来蹭饭吃。
很快，有人给他让出了一个位置，太子入了座。
周氏让人给他上了膳食，旁敲侧击了他几句，才知道他今日是来巡查别院。
这里的别院，就太子的别院，周氏对他的侍读身份，倒是信了几分。
“我看到裴山在询问砖瓦，夫人打算修庄子吗？”太子慢条斯理地喝着汤，问周氏。
“对，这事贤侄应该也知道，陛下赐了阿若一个田庄。”周氏有意说起这事。
杜若说，亓宣是她的朋友。
这话是真是假，亓宣又是怎么想的，既然有幸遇上了，周氏免不了要试探一下。
“我当然知道，说起来，夫人大概不知道，这事我还有点小小的功劳，司农寺的人，是我托人叫过来的。”太子仿佛不知道周氏这么说的用意似的，还向她表功。
周氏这话，意在提醒，皇帝看中的太子妃人选，哪怕只有一点可能性，也不是臣子能惦记的。再怎么着，也得等事情明朗之后再说。
他若别有心思，恐怕再好的涵养，听到这话，都没法掩饰，脸上要变色了。
但是，他又不仅仅是亓宣，他对杜若有再多的心思，都不用在意皇帝的态度。
“这事我还真不知道，多谢贤侄了。”周氏见他毫不在意，放下了心，神情轻松起来，“今日去地头看了下，地极好，这事贤侄用心了。不过现在地头什么都没有，就打算修个小庄子。”
“夫人这个主意好，夫人需要营造师吗？我正好认识几位。”太子热情推荐。
“小庄子而已，用不到营造师。”周氏摆了摆手，谢绝了他的好意。
“夫人，小庄子也得用心修，修得好，住得也舒心。”太子继续游说。
“阿若，你说呢？”周氏见女儿只顾吃东西，一句话都不说，把话题抛给了她。
“阿娘决定吧。”杜若尽量保持说话的语气平和。
她万万没想到，亓宣竟然是这样的亓宣，在阿娘面前装得这么煞有其事。
“你的庄子，你决定吧。”周氏道。
太子对她眨了眨眼，示意她答应下来。
“那就用吧。”杜若脱口而出，说完，才发现不对劲，又瞪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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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名营造师对视了数眼，互相谦让了一番，最后推选了他们之中年龄最大的一位出来先讲，他是一位读书人。
读书人屡试不第，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是他运气不好，和考官不是一路人，用旁人的话来说，是他的长处不在学问上，而在这些旁门左道上。
太子从一堆投书中挑中他们四人，显然他于营造上的造诣，的确能让人眼前一亮。
今日，他得了在太子面前表现的机会，没有多加谦让。
他对着太子拱了拱手，从边上取了根柳条，指了指墙上的巨幅画，侃侃而谈起来。
“殿下请看，这处是我负责的院落。”他指着巨画上的左上部分，“我擅长的是北地建筑，北地建筑的特点就是舒朗宽阔、左右对称、中正厚朴。”
随即，读书人将院落中的主建筑和各种辅助建筑一一介绍过来。
“殿下再请看这里。”他又指了指沙盘，“这是建成后的模样。这是我提议，大家一起动手完成的。”
读书人给自己表了表功，也没忘了其他人。
太子颔首赞道：“不错，先生辛苦了。”
“殿下谬赞。”他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太子的目光落在剩下几人身上。
剩下的三人，一一上前来，把他们负责的院落也介绍了一遍。
太子的这个别院，东西南北四处，对应的就是这四地的建筑风格，当然，营造师不同，设计布置图略有不同，中间的三座大殿，则是宫殿。
“诸位先生的设计，孤颇为欣赏，不知诸位是否愿意留在孤的身边，以备孤夙夜请教。”太子听完了，很满意，向他们发出了邀请。
“承蒙殿下不弃，臣等愿为殿下效力。”四人再次齐齐行礼。
他们向太子投书，本来就是打算来为太子效力，现在达成所愿，当然没什么可矫情的。
“免礼。”
午膳时，太子设宴款待他们四人，又命傅闵在一旁作陪，摆足了礼贤下士的架势，四人自然感激涕零。这件事，既然大家郎有情妾有意，一拍即合，自是主客融融、言谈相投、欢聚一堂了。
这四位营造师，营造方面算得上是高手，不过调节席间气氛方面，不是很擅长。
“诸位先生，这些年走南闯北，可见过有趣的事？”太子见他们找话题不易，帮他们指定了方向。
四人这才恍然大悟，照着这个方向说，席间时不时响起欢声笑语。
膳后，太子又带着他们几人，往别院那边转了一圈。
别院正中的三大殿，已经在建了。
这是太子的寝居下榻处，可谓别院最重要的部分，工期肯定排在了第一位，其他的院落，都还没有动工。
太子逛了一圈，又吩咐傅闵好好安置几位先生，才带着人离去。
回去的途中，他们经过了市集。市集中的人，一如既往的多，众人都下了马，顺着人流慢慢往前走。
太子走着走着，看到有一人站在某个商铺前，正和人说话。
他看到此人，有些惊讶，他人都走过去了，又忍不住回头，看了此人一眼。
那人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也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戴着斗笠，应该不认识，没管他，继续和人说着话。
“杜裴山？”太子试探着叫道。
“小郎君认识我？”裴山，全名杜裴山，又抬起头仔细看了他一眼，发现还是不认识，有些疑惑地问道。
“我是亓宣！”太子伸手抬了抬斗笠，说道。
他的语气很是理所当然，仿佛裴山不认识他，才有问题了。
裴山还真听说过亓宣此人，据他家若娘子说，此人是常乐的朋友，太子的侍读。
“原来是亓小郎君！”裴山对着太子拱了拱手，很是客气。
太子感觉有些奇妙，杜裴山一向对他没有好脸色，觉得是他拖累了他家若娘子，让他家若娘子更为辛苦，而今却客客气气地称呼他亓小郎君，也是没料到。
太子一直没在杜若身边看到裴山，还以为他没来长安，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
“裴山，你在这里干嘛，我以为你没来？”太子问他。
裴山心里有些奇怪，他们又不熟，亓小郎君问话的口气为何这么热络，不过还是回道：“我询问一下砖瓦的价格。今日我是陪着夫人和小娘子出来的。”
“夫人也在啊，那我去拜见一下。”太子顺嘴说道。
裴山觉得他未免太自来熟了一点，但是亓宣和若娘子认识，他是晚辈，路遇长辈，前去拜见一下，很符合礼仪，完全挑不出问题，强硬拒绝的话，倒是很失礼。
他犹豫了一下，才说道：“亓小郎君，这边请。”
今日杜若请客，杜家的人都在一家食肆用膳。因为他们过来的时辰比较晚，食肆中没旁人，就他们几个。
这家食肆，拿手的是骨头汤，其他菜，不过寻常。
杜家的人，分坐几桌用膳，事情已经办完了，大家的心情比较轻松，都是有说有笑。
过了一会儿，裴山带着一个戴着斗笠的人走了进来，众人不知道来人是谁，都安静了下来。
杜若惊讶到连汤都忘了喝。
就算戴着斗笠，她也认得出来，进来的人是亓宣。
亓宣这个笨蛋，他来干嘛？
杜若咬着牙，骂了他好几声笨蛋。
这事，他出面又不管用，哪有小郎君自个儿出面的，禀明父母，才管用吧。
太子不知道杜若的想法，就算知道了，也只会安慰她，不用担心，这事他禀明父母了，只不过，时候未到，有些事还没法如愿。
太子跟着裴山，一路走到周氏跟前。
裴山附在周氏耳边，低声说了两句。
杜若竖着耳边，听他俩说话，只听到了“亓宣”二字。
太子取下了斗笠，整了整仪容。
“夫人，我是亓宣，阿若的朋友，闻说夫人在此，特来拜见。”太子对着周氏，行了一礼。
他长相俊美，风度翩翩，行礼的姿势清和雅致，一看便知，他是一位出身名门如玉如琢的少年郎。就算他手上拿着顶斗笠，也不能减弱这种观感。
“贤侄快快请起！”周氏连忙让他起身，又问他，“贤侄用过午膳了吗？”
“有劳夫人惦记。夫人问起，我不好说假话，我出来了半日，一口食水还没用过。”太子睁着眼睛说瞎话，把自己形容得特别可怜。
他话音刚落，大家看他的眼神中，就多了些怜惜。
唯有杜若瞪了他一眼。他这话太假，难道真有人相信吗？
“贤侄快请坐，一起用点东西吧。”周氏好像信了。
杜若看看亓宣，又看看周氏，有话说，又不能说，难受。
但是太子看都不看她一眼，只和周氏说话：“多谢夫人，那我就叨扰了。”
只要他脸皮够厚，就没人能阻止他坐下来蹭饭吃。
很快，有人给他让出了一个位置，太子入了座。
周氏让人给他上了膳食，旁敲侧击了他几句，才知道他今日是来巡查别院。
这里的别院，就太子的别院，周氏对他的侍读身份，倒是信了几分。
“我看到裴山在询问砖瓦，夫人打算修庄子吗？”太子慢条斯理地喝着汤，问周氏。
“对，这事贤侄应该也知道，陛下赐了阿若一个田庄。”周氏有意说起这事。
杜若说，亓宣是她的朋友。
这话是真是假，亓宣又是怎么想的，既然有幸遇上了，周氏免不了要试探一下。
“我当然知道，说起来，夫人大概不知道，这事我还有点小小的功劳，司农寺的人，是我托人叫过来的。”太子仿佛不知道周氏这么说的用意似的，还向她表功。
周氏这话，意在提醒，皇帝看中的太子妃人选，哪怕只有一点可能性，也不是臣子能惦记的。再怎么着，也得等事情明朗之后再说。
他若别有心思，恐怕再好的涵养，听到这话，都没法掩饰，脸上要变色了。
但是，他又不仅仅是亓宣，他对杜若有再多的心思，都不用在意皇帝的态度。
“这事我还真不知道，多谢贤侄了。”周氏见他毫不在意，放下了心，神情轻松起来，“今日去地头看了下，地极好，这事贤侄用心了。不过现在地头什么都没有，就打算修个小庄子。”
“夫人这个主意好，夫人需要营造师吗？我正好认识几位。”太子热情推荐。
“小庄子而已，用不到营造师。”周氏摆了摆手，谢绝了他的好意。
“夫人，小庄子也得用心修，修得好，住得也舒心。”太子继续游说。
“阿若，你说呢？”周氏见女儿只顾吃东西，一句话都不说，把话题抛给了她。
“阿娘决定吧。”杜若尽量保持说话的语气平和。
她万万没想到，亓宣竟然是这样的亓宣，在阿娘面前装得这么煞有其事。
“你的庄子，你决定吧。”周氏道。
太子对她眨了眨眼，示意她答应下来。
“那就用吧。”杜若脱口而出，说完，才发现不对劲，又瞪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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