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修)_哀雀的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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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修)

  “小少爷,那我先走了啊。”

  袁芳拿起进屋前放在玄关的折叠伞,脚下正蹬着鞋,身上不知放何处的手机又叮叮当当响了起来。

  “哎,这不靠谱的。”她拧眉佯怨,回头对身后送她的少年歉意一笑,“实在不好意思,孩子他爸临时加班……”

  “没关系。袁姨路上小心。”

  云罗点点头,给她递上包:“到家了发个短信吧,最近天黑得早,注意安全。”

  袁芳哎哎应声,出了门急忙忙接起电话。液晶显示屏上数字开始闪动,电梯间很快响起楼层提示音,云罗看着她迈上去,一手举着电话一手又朝自己摆了摆,才回身关门。

  锁芯咔哒滑进锁扣,周遭再次重归寂静。

  他清了清嗓子,低头脱下刚穿上的室内鞋,从光洁的木地板赤脚踩上内室地毯,一路走,一路还摁亮了沿途的壁灯。

  整间公寓一点点盛满暖融融的光,客厅外的小阳台上也亮起一盏。云罗坐回到餐桌上另一张空荡荡的椅子对面,继续端起碗,对着热汤小口吹气。

  他不太吃得下饭,桌上两个素菜只被挟了几筷。好在骨汤炖得很鲜,不知道加了什么食材,淡淡的药味也变得清香,可以多喝下半碗。

  临洗碗的时候,夜幕四合,隔壁单元的楼栋一格一格亮起了灯。

  风裹挟着干枯的树梢刮蹭窗沿,引人注意似地哒哒响,云罗摞好碗筷,转头去看,雾蒙蒙的玻璃窗外不知何时无声落起了雨。

  袁姨走的时候带伞了吗?他望着外面的雨走神,头从下午上课开始就昏昏的,记不太清楚了。如有感应般,料理台上搁置一旁的手机屏幕适时亮起来,袁芳的消息弹了出来:已安全到家,小季早点休息。

  好,袁姨也早点休息。

  信息显示已发送,云罗看着对方迅速回复的一个黄色笑脸,想起下午回来应该先问问感冒药在哪里的。

  算了。

  真安静啊,下雨也这么安静。云罗用指头戳了戳玻璃上自己的倒影,留下料理台上的指示灯,转身出去了。

  水汽蒸腾。

  细密的水流蜿蜒而下,吻经稚粉的脚后跟。瓷白地砖上透明或裹着浮沫的,都打着旋儿一齐钻进低洼的黄铜地漏,在旁人难察的脏污里,与雨水涌遇。

  潮湿泥腥,天地被彻头彻尾淋了一遭。

  愈发倾盆的雨势被隔绝在外,小小的公寓熄了声响,只留下几盏灯,恪尽职守地陪伴着房子里唯一的活物。

  蜷藏在厚重的毯子下,柔软而高热。

  他又在做梦了。

  隔壁房电视机的声音没由来地停了,也没有人交谈。床上、衣柜里堆满折不完的衣服,十一岁的小云罗不再急着打包,只举着小一号的手,满心好奇想推门出去,看爸妈在做什么,为什么不继续放他喜欢的电视节目。

  然后踩空,下坠。鼻尖嗅到酒精的气味,不知道自己躺在哪儿。

  是医院的病床上吗?有人在耳边慢条斯理说话,女人的声音,悄声细语地说,话都含糊在嘴里。渐渐变成听不懂的英文旁白,门外的电视机又开始放了。

  还有人,很多人围在他身边,想摸他,他扭脸,却好像被沉重的棉花裹着头颅,挣动不能。

  摸他的手臂,脚踝,胸膛,就好像他快死了一样。

  有栀子手霜的淡香轻轻抚在脸上,云罗忽地愣住。

  原来是梦啊。他这样想,不睁眼,身体却悄悄攒着劲儿,绷到发抖,只想要抬手去碰一碰。但那些手好像被栀子味赶走了,触感都在消退。最后只留下一只,温暖的,虎口生着厚厚的肉茧的,好像很不舍地搭在他掌心。

  然后轻轻往上推了他一把,消失了,也许他又要接连坠下去。

  眼尾渗出湿意,云罗指尖动了动,艰难地试图抓住点什么。

  明明不抱期望的,但他被握住了。

  温度有点低但无比真实,可以把他整个手掌包在掌心的手。没有熟悉的肉茧,没有栀子香气,却在他伸手的时候,反手握得比梦境里任何人都要紧。

  身体有了引线,重重落回大雨瓢泼的现世。他骤然醒来,浅琥珀的瞳仁适应了一下光线,才转动着要去看边上的人。

  客厅一如他睡下时没开主灯,只靠走廊上暖黄的壁灯照明。男生宽阔挺拔的背挡了大半的光,还穿着皮质冷硬的夹克外套,半跪在沙发前低头看他。

  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见他醒了也不说话,只握着他的手,一动不动的。

  身上温度好像退了点,但仍处于低烧状态,云罗晕乎乎地移开视线,旁边玻璃矮几上的笔记本早没电黑掉了。侧头的动作刚大一点,额头上便掉下来一块什么。

  湿湿软软的,一块叠好的凉毛巾。

  眼前的阴影变深了一点,毛巾被拿走,但那人俯身的动作没停,凑过来亲亲他潮红的眼尾,舌尖卷走眼泪。

  身上残留着外面雨水的潮气,额前碎发落在云罗脸上,也是湿冷的。

  那张脸,蹭他汗湿的鼻尖,脸颊,细密的吻在狂风骤雨的背景声中反复演习,快要到唇边时,却被云罗微微侧头避开了。

  他半睁着眼,感觉自己呼出的气都是热的,指腹去蹭箍着自己的指节,小小声解释,“生病了……会传染的。”

  宋晏程对他的话没有任何反应,背着光,也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云罗还在想也许他有听进去,但下一秒就知道并不是这样——光线再度暗下来,视觉、嗅觉都暂时被封印,只留下指缝被扣紧的触感。

  原来不只自己的呼吸是热的,那人的吐息拂洒在脸上,好像比他这个发烧的人来得更炽烫。

  别的再来不及想,干燥柔软的唇肉压了下来,明明是最常见的一个身体器官,却让人无端只觉得赤裸。唇贴着唇,下巴抵下巴,鼻尖蹭着鼻尖,蜻蜓点水地厮磨,吐息在彼此胸腔交换,好赤裸。

  没有人张嘴,没有乱七八糟的暗示,他们十指相扣,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宋晏程的吻雨一样虔诚地落下来,如同无所求,很纯真地只是一个吻。又像什么都求尽,不只要一个吻。

  天亮以前,没有比吻他更重要的事情了。

  大脑转得迟缓,心脏隔着另一人的胸膛鼓鼓涨动。砰砰,砰砰,像揣了一百只缺氧的兔子扑腾。

  九十九只在吵嚷,为什么要让他亲到,不躲开呢,剩下的一只晕乎乎,却说自己耳朵被捏了。

  那一小块被对方指腹摩挲过的耳垂肉迅速发烫,被酒精和凉毛巾褪下的温度再重燃,对比另一只耳朵,一定很明显。

  云罗这样想着。可能他安静太久了,宋晏程往后退开少许,给他让出点晦暗不明的光线。隔着一拳的距离,两人对视。

  “我不怕传染。”男生开口,低低的,声色有些喑哑,“你也别怕,好吗?”

  他几乎是用气声在和云罗说话,像哄小朋友。那双好看的,黑漆漆的眼一瞬不瞬地注视着,瞳仁里每星点的亮光,都映出他的脸。

  被烧得浆糊一团的大脑好像宕了机,他一时走神,看见宋晏程的嘴唇开合,能听见声音,却做不出回应。视线转一圈,像是被吸引着,又落回对方的唇瓣。

  上唇饱满,下唇薄一点,不笑的时候,显得冷漠。亲上去是软的。

  他不合时宜地回忆起,小时候有一段时间好喜欢好喜欢这个人。

  是认识的为数不多的同龄人中,最喜欢的一个朋友家哥哥。喜欢到每次都忘记妈妈的叮嘱,泪水汪汪也想和哥哥一起睡。

  不能一起睡,就想找理由亲亲他。因为他长得好好看,又高高的,有种身边同龄男孩子都没有的气质。妈妈每天要亲自己好多遍,那亲亲就是最高程度的喜欢。

  那时候年纪小,怎么也想不到,原来不被人喜欢,并不是世界上最难过的事。生老病死,才是无常。

  说好要看他长大的人接连走了,这个人却兜转回来。还是那样好看,人群里引人注目,在无人的角落伤害他,也在结束后温柔吻他。

  好多好多个吻。这是喜欢吗?

  云罗闭上眼,伸出另一只手揽住男生脖颈,力气软得几乎没有,仍往下压了压。

  如果是的话,那就让这短暂的喜欢,停留更久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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